我只想躺著

歷時25分鐘的奮鬥，終於拔掉那顆頑劣的智齒了。

打了兩支麻針，左半邊臉毫無知覺經過一下午，早上起來發現左下顎腫了一小包，應該是預知分離前的不捨在作怪。本以為十分鐘內就能解決的拔牙行動，沒想到已經根深蒂固的他緊抓著牙床不肯分離，醫生反覆敲碎，磨平，像拔蘿蔔般不斷的拉扯他的頂部，我們同時都在感受陣陣分離的滋味。一度停下來更換鑽頭，懷疑那是我一直在拉扯你的証明。

碩大的他淌著汩汩血淚，看了一眼躺在那的身影，這次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吧。分開後，我有個很快就會癒合的空洞，暗紅色的空洞說明曾有人居住過的痕跡，蛀蝕掉的刻痕是甘甜強度打鑿的深邃，那感覺跟上次完全相符。

「你是我的智齒、你是我的智齒......」
一個細碎而綿延的聲音響起。


我是失去味覺的大廚。今天手忙腳亂的佔據別人家廚房，失去味覺的大廚，淪落到要仰賴二廚。失明的莫內荷花，失聰的貝多芬交響曲，失味的黑暗咖哩飯。

明天要返校，拿不堪回首的高中成績證明。想想已沒有臉回去見老師，備份的表情保存期限早就過期發霉。還好敬愛的已經轉校任教，留下都是一些令人害怕的惡鬼，得揣著一把鹽沿途灑，要從校門口灑到科辦門口(用力灑了三把)，繞一圈經過空中花園，經過早綻的櫻花樹群，酸澀的結果還在舌尖。歡樂又晦暗的高中生活，人生轉捩的場所。

好懷念便宜又實惠的早餐，好懷念晚上安撫情緒的悲傷套餐，還懷念初初萌芽的智齒，那個曾是名為第一顆智齒的那個人。

至今編號一至四的他們，都一一拔除了，再也不會有關於智齒的話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