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跟往常一樣,五點初頭就醒來了,不同的是,現在是放假。

搭上計程車,按照預計的行程走,當司機開口跟我說要加收20元的夜間加乘費,渾噩的腦子一下子就醒了。

「夜間加成?」像是不確定他剛剛說的話,我又重複回答他一次。

「對,到六點才沒有夜間加成。」看看手錶,05:40。

無奈的交出車錢,抬頭看見天空是將迸裂的岩層,洶湧幾道光線如浪打來,有些作嘔,感覺像在饑餓不堪時又被硬生被剝拆了一層皮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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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:25,大甲,準時下車靠站。行經市場途中,突然被喚住,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地回頭看著一名穿著洗成透白的汗衫的老翁,獨悠悠坐在自家門前的藤椅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車輛,但目光,是朝我這裡的。

「少年欸,你咧做兵了未?」老人又開口問,口齒有些不清。

一身短髮黑膚曝露目前身分,如甫出生便深烙在肉體上的胎記無從躲避。彎腰與他寒喧幾句後趕緊便離開,生怕再被人喚住,突然感覺目前的身分是無奈的。

其實從頭到尾,我都不認得他,那名素昧平生出聲喚住我的老者。

而我,正循著前方裊裊而起的香煙而來,她在等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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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:03,白沙屯,苗栗通宵鎮上靠海的小村落,這裡每年三月會有全台最長的徒步旅行,幾十年來不曾間斷,只為了信仰。海風陣陣襲來,微涼,直感八月秋意深厚,完全不同於夏日黏膩溼滑如暴民般的在全身上下揭竿起義的不快。

來此是為了尋找一處喚作山邊的村莊,和不斷流轉於各宿主家的她見上一面,奉上一柱清香。

「向前走去,在丁字路口左轉,一直走一直走,看到第二座橋就會到了。」在白沙屯媽祖廟,好心的指路者細心的說著。

朝指路者的方向走去,他沒說這一路將會耗時多久,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,一路風撲撲地鼓滿衣服,放聲唱歌,靠海的方向巨大的風力發電機緩緩的轉著,是我唯一的夥伴,並不孤獨。

途中有一老伯騎車從我身邊而過,見我是外來者,彷彿知道我此行的目的,刻意放慢速度與我揮手致意,備感溫暖。過半小時,經過傳聞中的第二座橋卻仍不見她的蹤跡,再次停下腳步詢問。

村民們見我向他們走去,突爆起一陣笑聲,原來他們早在打賭我會向他們問路,外地人出現在此都是為了和她見上一面,他們都知道的,黧黑的臉此時都笑開來,露出一排排的潔白。

穿過庄內窄仄的小路,中間再次被不熟識的人叫住。徐行到了爐主家門口,怯怯地敲門,不見有人回應,只得在樓下合十禱拜。

你知道她在那哩,就隔著一道牆,但說什麼無法見面就是無法見面。「是天意嗎?」我默問著。

失落地退行至原先問路的路口,村民見我無功而返,便有人自告奮勇的跳出來要帶我走一遭,說什麼也要讓我見上她一面。

「你從哪裡來的?」帶路者問。

「台北,新莊。」

「是搭火車來的嗎?」

「嗯。」

他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「從這麼遠的地方來就為了見上她一面?」

「對啊」雖然此刻天空是陰著一張臉,沒有陽光,我仍抬頭燦燦笑著說。

他突然肅然起敬的鼓起掌來,這個場面,顯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
是該害羞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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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會兒,我見到了她,就安穩地端坐在那,如此的溫婉靜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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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走這一段無法評估時間的路,錯過了上一班12:17的火車,雖然下一班火車已是1小時多後的事情,但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後悔懊惱的,為了堅持的信念,這一切都值得。正當準備收起歡喜心,緩緩徒步走4、50分鐘的路回火車站等下一班火車時,一輛車突然在我身邊停了下來。車主正是剛剛那名熱情的帶路者。

「要不要上車載你一程,我們順便要回白沙屯一趟,趕快上車吧。」

我想,她剛剛聽到了我的祈願了,並庇護著我,庇護每一個相信她的子民。

心裡此時正下起一場傾盆大雨,溫暖的甘露法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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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:15,火車延誤了5分,新竹,其中經歷多少輾轉反側的日子。這裡的她,見證了一段感情如浮雲掠過蒼穹,隱隱無疾而終。

那時在她面前祝禱,所有的事情,請到這裡就好,我已心滿意足。到如今也是如此,心滿意足。不足的部份就交給時日去大口吞噬,去虛假掩飾至今已不痛不癢的瘡疤。

用她低垂的雙眼見證了這一切,淺淺的笑著,我也一樣。

來這裡是為了覓食,食物的色香味都會撩起不可告人的暗流,提醒要用更完善的灑脫方式去灑脫。告子他說,食色性也。

那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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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:30 上車返家,一天舟車勞頓下來,手頭上的兩本書也看的差不多了。

18:45 回到新莊理髮,總剪不斷理還亂。

19:15 看新莊的她總不笑,有些憂鬱,跟我一樣。但我猜想她是憐憫心起。




持香喃喃與她報備「我平安回來了。」

見一縷香煙扶博搖而直上,後漸漸散去,不著任何痕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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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baoxi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